2018年10月,濟南的一場夜雨中,成年人馬恒祥的世界坍塌了。 他是新手父親,兒子小石頭從呱呱落地,到翻身、抬頭、坐,一路健康成長,長到8月齡的時候,小石頭的雙腿活動卻開始異常,很快發展到坐都困難。跑遍濟南醫院后,孩子的基因檢測確診了: 這種病,患
2018年10月,濟南的一場夜雨中,成年人馬恒祥的世界坍塌了。
他是新手父親,兒子小石頭從呱呱落地,到翻身、抬頭、坐,一路健康成長,長到8月齡的時候,小石頭的雙腿活動卻開始異常,很快發展到坐都困難。跑遍濟南醫院后,孩子的基因檢測確診了:
這種病,患兒肌肉神經逐漸退行,最后大多在兩歲前離世,艱難地喘息,死于呼吸衰竭。
馬恒祥注意到,就在孩子確診那年的5月,國家衛健委、科技部等五部門聯合發布了囊括121個病種的《第一批罕見病目錄》,小石頭的病排在第110號。那時候,絕望中的他還完全沒有料到:這個序號意味著什么。
那是黑夜中的一道陽光,照進小石頭的命運。
一個110序號的沉重與神奇
“請問這是你們確認的最終報價嗎?請確認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好的,成交。”
2021年12月3日早晨,消息傳來,一個特殊的病友群沸騰了。脊髓性肌萎縮癥(簡稱SMA)患兒父親馬恒祥坐在工位上,看著手機,眼淚止不住地流:“因為在單位,不能嚎啕大哭。平復心情后感覺渾身輕松下來了。”
時間需要醞釀,過了很久,大家才真正明白一個序號的意義。
早在2016年,SMA患兒已經有了救命藥諾西那生鈉,一直沒能進入中國。一般情況下,中國審批一款新藥的時間是130個工作日。
2018年,《第一批罕見病目錄》發布后,藥監局將罕見病用藥的審批時間壓縮到70個工作日以內。
很幸運,目錄中第110號病種,屬于整本目錄中少數有藥可醫的:2019年2月,諾西那生鈉注射液獲得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,成為中國首個治療SMA的藥物。
巧合的是,這第110號病的藥物,一針價格高達70萬元,即使算上補貼救助,一年費用也剛好要110萬元,且終身用藥。
這是絕大多數中國普通家庭無法承受的。
堅強小寶貝,
我的機器寶寶每天都承受著8000次的拍打,有人看到SMA晚期,就直接劃走了就不能給我們說句加油的話嗎?#正能量#加油寶媽
2021年初,諾西那生鈉主動降價,年花費從110萬降到55萬。馬恒祥一家東拼西湊,靠康復訓練苦苦撐到3周歲的小石頭終于打上了人生的第一針特效藥。
好消息接踵而至。小石頭用上藥的這年年底,諾西那生鈉以3萬左右一針的價格納入國家醫保目錄,被列為醫保乙類用藥,疊加各地的惠民政策,大部分患者每年只要付幾萬元,就能得到救治。
這可能是《第一批罕見病目錄》發布后最好的消息。目錄中110這個序號,以及之后發生的所有奇跡,講的是同一個主題:
重生。
這個說法,對小石頭這樣未諳世事的孩子毫不夸張。
然而,《第一批罕見病目錄》只有121個病種,分得一個序號的病種也不都像110號那樣幸運。人類大約有7000個罕見病病種,更多目錄之內、之外的人群亟待重生。
小半年,170萬
桐桐剛滿月的時候,他年輕的父母就撞上了“至暗時刻”:孩子嘴里突然長起了白色的鵝口瘡,繼而高燒。跑了無數次醫院,病情卻越來越嚴重,肺部感染、便血、肝脾腫大、多臟器功能衰竭、休克、病危……
3個月后,桐桐終于在北京確診:重癥聯合免疫缺陷。
這是《第一批罕見病目錄》中的原發性免疫缺陷病一種亞型,患兒細胞免疫功能幾乎完全缺失,大約10萬新生兒中僅有1人發病,死亡率極高。
和小石頭不同的是,桐桐的病沒有藥,只能靠常規治療勉強維序生存。
但是,這也是少有的可根治的罕見病,目前主要的治療方法是造血干細胞移植治療。
孩子的病有得治,卻沒有足夠的錢救孩子的命,這是普天之下為人父母的噩夢。
2021年9月27日,四個月大的桐桐進了移植倉,經歷了移植、感染、并發癥、出倉、二次進倉……
不到半年時間里,桐桐的治療花費超過170萬元,其中醫保報銷20余萬元。如果孩子一路好轉,一家人還能在絕望和希望之間勉力支撐,但桐桐一直處于病危狀態。醫院告訴夫妻倆,孩子可能需要啟動二次移植,后續至少還要50萬元。
年輕的父母來不及多想,把心肝寶貝送進救命的移植倉,后面是千難萬難。
如果沒有這場噩運,他們和中國的很多年輕人一樣,是一對普通的、體面的青年;如今他們也和絕大多數罕見病家庭一樣,掏空了全家錢包:
積蓄花光,夫妻倆經營的攝影工作室轉讓,縣城的婚房出手了,剛買的婚車賤賣了,父母的養老錢、兄弟姐妹的首付都拿出來了……
年輕的桐桐爸爸告別攝影師的職業,成為偌大京城的一名外賣員,每天工作15小時,能賺200元。
同齡的桐桐媽媽在移植倉內貼身陪護,照護必須在無菌環境生存的嬰兒,光是奶瓶的消毒就要比普通孩子嚴格,一天需要20多個奶瓶。把桐桐哄睡后,媽媽會用手機直播賣貨,賺點零錢。
因為沒錢,桐桐短暫出倉過一段時間,第二次進倉之前,桐桐媽媽上街乞討,夫妻倆在網絡四處求助,偶爾接到善款,最后籌到了20多萬元,終于帶來一絲生的希望。
2022年1月,醫院給桐桐爸爸做了骨髓穿刺,配型成功。盡管醫生囑咐穿刺后盡量不要大幅度活動,想到每天的一萬多元醫藥費還沒著落,他又騎著電瓶車出門了。
桐桐爸爸說:“孩子的治療過程就是一次重生,也是我們家庭的重生。”說這話的時候,他的頭發已經半白,是70歲的樣子。
健識局問他,你的頭發是什么時候開始白的?他茫然地想了想,回答:不知道。一開始,他陪著在移植倉照顧孩子,倉內沒有鏡子,等他出倉開始跑外賣的時候,偶然看到鏡中的自己,那時候已然白了。
什么時候白的,22歲的他和22歲的妻子都說不清楚了。
和罕見病一起活下去
和桐桐、小石頭不一樣的是,大多數罕見病還無藥可醫,無法可治,病人必須帶病活下去。
李鑫9歲那年,身體開始異樣,高低肩,肩胛骨異常突出,他來到老家烏魯木齊的醫院,被診斷為杜氏肌營養不良。這是一種嚴重的原發性骨骼肌疾病,患者多數會在20歲左右由于肌無力、呼吸衰竭死亡。
“這孩子可能活不過青春期了,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。”醫生告訴李鑫家人,這種病只能等死。
年幼的李鑫偷偷上網,網上的說法都和醫生一樣。他絕望地想:“反正要死了,那就可勁造。”
此后,李鑫脫離了普通兒童的生活軌道,開始結交“狐朋狗友”,借酒消愁,熬夜蹦迪,騎馬飆車,在放縱和消極中等待死亡。
死亡沒有如期而至。如今的他全身肌肉萎縮退化,手臂無法抬起,總是異常疲憊,嘴巴無法做出笑的表情,無法用吸管和吹口哨,但他總體還算正常地活著,甚至在18歲時成為一名輔警,獨立完成了警隊的全部考試和訓練。
2018年,中國《第一批罕見病目錄》出臺,和許多人一樣,李鑫開始重新審視罕見病。2019年他到北京求醫,在協和醫院被確診為面肩肱型肌營養不良癥——這解釋了李鑫的幸存,雖然也是罕見病,但危險程度大大減弱,新的診斷給了李鑫活下去的信心。
李鑫成了蔻德罕見病中心的工作人員,找到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,“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歸屬”。
2021年10月,李鑫在上海組織了一場假性軟骨發育不全癥的醫患交流會:“雖然我可能等不到自己的罕見病藥物研發出來,但看到這些患有罕見病的小朋友,就覺得我能為他們做點什么,真好。”
和李鑫一樣,開啟全新生活的還有可心。確診為面肩肱型肌營養不良癥時,剛上大一的可心得知這種病會遺傳,她暗暗想,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談戀愛,不應該結婚,不應該生孩子。
命運給了她暴擊,又給了她驚喜,那個人還是在可心的世界出現了。2021年7月,可心穿著婚紗,悄悄來到男友的消防中隊,兩人在消防隊拍下了最特別的婚紗照,朋友錄下來傳到抖音后,瀏覽量超過了300萬。
畢業后,可心也加入了蔻德罕見病中心。她每天通勤4小時上班,和無數患者組織成員一起,鼓勵著20000萬罕見病人、上億的罕見病家屬,鼓勵著一個個和桐桐一家這樣的家庭:
存活下來,然后生活下去。
到目前,國家《第一批罕見病目錄》中收錄的121種罕見病中,有46種罕見病在中國有藥可醫,其中28種罕見病的58種藥物已被納入醫保。罕見病患者面臨的診斷難、用藥難、保障難等問題的解決,正在多方努力下推進。
能按期用藥的小石頭在一天天長大。1月22日,山東省兩會期間,馬恒祥作為群眾代表旁聽了山東省政協十二屆五次會議開幕會,完成了全省SMA家庭托付的重任——送致謝錦旗:
“過去兩年,山東省政協和政協委員們一直在關心關注著我們,幫助我們解決藥物的可及性問題。”
小石頭四歲了。四年里,馬恒祥一路見證了SMA從不為人知,到如今特效藥進醫保,這面錦旗遠遠無法表達他的感恩。
如今,中國罕見病藥物的快速審批、減稅政策、通過醫保談判的形式來惠及更多群體,是和國家整體方針一致的方向。更多罕見病患者仍在等待,等待醫保之類的各方支持、等待藥物在中國上市、等待藥物問世……
沒有人可以冷眼旁觀。要知道,罕見病擊垮的遠不止患者本人,還有血濃于水的家人。
按照中國2000萬罕見病患者基數計算,被命運魔爪扼住的可能超過1億人。
*(應受訪者要求,文中李鑫為化名)
國家首批罕見病目錄影響力評估(2018-2021)
距離國家首批罕見病目錄落地已過3年,中國罕見病領域的臨床診治、藥物進展、政策支持進展如何?
即日起,健識局攜手蔻德罕見病中心,從政策、產業、科研、臨床、社會、患者組織六大方向,發布《國家首批罕見病目錄影響力評估(2018-2021)》。
本文是患者篇的第1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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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來源:健識局 作者:小編 免責聲明:該文章版權歸原作者所有,僅代表作者觀點,轉載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,并不代表“醫藥行”認同其觀點和對其真實性負責。如涉及作品內容、版權和其他問題,請在30日內與我們聯系